《生生之水》 楊上青 著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
《生生之水》是一部對長江的地理、文化進行全面溯源與深刻思考的非虛構(gòu)作品。作者在與江源文化的學者一道深入實地考察中,沿通天河逆流而上至長江源頭,又順流而下至通天河口,在山水間見證并積累了深厚的人文素材、浩瀚壯麗的英雄史詩、原汁原味的民間文化以及游牧文化天然造就的生態(tài)文明。同時,挖掘記錄了眾多致力于長江源生態(tài)保護的感人故事。作者在對外物與內(nèi)心娓娓道來的細膩描述中傾注了深切情感和哲思,力圖將長江源頭的真實狀態(tài)進行充分表達和呈現(xiàn)。
著名作家、詩人吉狄馬加在本書序言中寫道:“沉浸在《生生之水》的描述中,我?guī)缀跸嘈艜r空穿越的可能性,我的視覺和感覺因此不由得被帶回到長江黃河源頭,置身于自我經(jīng)驗中的夏天或清晨。那樣的景與情,令人終生難忘,也讓人無法緘默。所以我理解,《生生之水》的誕生擁有不得不表達的理由?!?/strong>
讓我們跟隨作者楊上青的行者之蹤,開啟對長江源頭的探尋。——編者
長江,作為養(yǎng)育中華民族的兩大母親河之一,從古至今,生活在中下游的人們,都在不知疲倦地追索著這條大江的源頭。由于受每一個時期具體條件所限,所謂“源頭”也是一個不斷往上推進和確認的過程。
早在戰(zhàn)國時成書的《尚書·禹貢》中,就有“岷山導江”“江源于岷”的記載,岷江自此作為長江源頭持續(xù)了1000多年;到了明代,一位具有實證精神的旅游探險家徐霞客,懷著疑問和憧憬繼續(xù)往上追溯,“北歷三秦,南極五嶺,西出石門金沙”,最后斷定金沙江才是長江的源頭;到了清代,朝廷“屢遣使臣,往窮河源,測量地度,繪入輿圖”,清康熙帝時所制《皇輿全覽圖》已將長江源頭推至今青海境內(nèi)的長江源一帶,并清晰標注了通天河的名稱及線路,但無法確定哪一條才是長江正源,最后只得以“江源如帚,分散甚闊”結(jié)論;1913年出版的《青海圖說》載:“長江,古名麗水,一名神川,一名初午牛,其上流蒙名木魯烏蘇,番名州曲,或譯曰直曲、周曲,普通曰通天河?!边@里的“州曲、直曲、周曲”就是文扎老師口中的“治曲”,即母牛河。近代地圖上,曾以發(fā)源于格拉丹冬雪山群東側(cè)的尕日曲(下段稱尕爾曲)注記為通天河。直到1976年長江源考察之前,現(xiàn)在的青藏鐵路“通天河沿站”往上還被稱作通天河上段,也就是有史料記載以來,通天河都是從源頭算起的,但近幾十年,隨著以“江河惟遠”的現(xiàn)代科考思路的強勢介入,長江正源的認證也幾易其址,不但“治曲”作為長江的正源不再被提及,相應地,和“治曲”語義對等的通天河也被肢解降格,即把“上段”從通天河中直接截除,而把治曲和瑪曲(沱沱河,意為緩慢流動的紅江)的交匯處作為通天河的起點……
我們的考察本著尊重歷史、尊重傳統(tǒng)的原則,對層出不窮的當代“科學論證”暫抱靜觀其變的態(tài)度……
午后的嘯風中,到達高聳在通天河北岸的囊極山腳下。從這里舉目西眺,地平線上茫茫白雪冠頂?shù)钠鸱綆n之間,雄闊、平展、緩慢的數(shù)不清的細流形成的巨大水網(wǎng),猶如一張巨型扇面自西往東收攏而來。治曲和瑪曲的交匯處,本地人稱作治瑪桑朵,江源考察者叫作囊極巴隴的地方,就在囊極山的側(cè)后方。布多杰專心致志地操作著無人機拍攝,拉布一個人呆呆地坐在草地上,仰望著天不知在想什么,文扎老師和索南尼瑪已經(jīng)帶著攝影裝備直奔囊極山頂了。歐薩不知什么時候坐到我身邊,悄悄地對我說:“囊極山藏語是打巖羊的地方,這個山上巖羊多唄,也有雪豹,從前的獵人死了就埋在這個山上……”
從這里往西,或者說往上,就是《格薩爾》史詩中北部狩獵部落活躍的區(qū)域了。在神話和史詩中,這里高寒荒蕪,生命稀少,生存艱難,那時,人們靠獵殺野生動物為生,狠暴兇殘。在與嚴酷的自然環(huán)境和兇猛野獸的搏斗中,一代代年輕的獵手死去,在莫測的自然力的威脅下,人們深切感受到生命的無?!?,他們開始圈養(yǎng)動物,繁殖牛羊,由狩獵為生漸漸過渡到半獵半牧,經(jīng)過許多世代以后,成為純粹的牧人……
呼嘯的風中,滔滔江水轟拍石岸,依然有清脆的鳥鳴婉轉(zhuǎn)其中……
《中國教育報》2025年02月14日 第04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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